12.22致花
堀川得了撒谎病。
顾名思义，就是开口只能说出谎言，语言背叛内心的病症。
不过哪怕没有撒谎病人们也会彼此欺骗背叛，反而是有了这种病症才会比较奇怪啊。
“没事吧？”
“一点事情都没有哦，主上。”
“……绝对是在说谎啊。”
虽然头疼但是询问政府方面也没有先例的样子……总之只能回本丸自行观察。幸好不是会影响日常的东西，不然被隔离就糟糕了。
冬月揉揉额头，随即少年模样的付丧神体贴地递过热茶。
“请好好工作别偷懒。”
翻译过来就是别工作过头了稍微休息一下。
冬月偷瞄堀川，少年已经整理起桌上的文件堆在一边——看来的确是说谎病导致话语和内心完全相反了。
“啊……堀川想去现世玩玩吗？”
“想。”
“……知道了。”
在榻榻米上打了个滚儿，冬月实在是闷的发慌。
本身她在本丸待的有些腻味是打算回现世散散心，中途出了堀川这档事只能半路赶回来，基本就是脚不沾地两边跑连放风都算不上。可是堀川态度那么坚决，摆明了不会出门一步……关键现在自己一个人出门也不放心他啊。
冬月想到这几乎郁闷得挠墙。她申请个放风假容易么，拼死拼活刷满四万玉挖完大阪城甚至四个队伍车轮战在池田屋接回两位付丧神，简直公务员里的亚丝…哦不劳模，她容易嘛。
“不急的话，可以和我一起留在本丸哦主上。”
这是劝我一个人出去的……意思？愣是转了两个弯冬月才明白过来，这时候对方已经整好文件，膝行到她身边。
“那个也不是急事啦。”而且根本不放心你一个人好吗。冬月想着翻身，一骨碌滚到堀川膝盖上抱住对方的腰。臂弯里的腰身细瘦，线条却干练的毫无多余部分，纤薄里积蓄着蓬勃生命正是极速抽长的少年身量。如果再长大一些会变成更加宽厚的样子吧，也会更高，高到自己垫脚也亲不到的高度；手脚也会长长些，原本牵手便可以相互重叠的掌心要被他的掌心裹着。眉眼的变化就难猜多了，也许会更硬朗褪去属于少年的稚气，也可能仍是柔软的，岁月盘积的残酷以最和缓的方式被包裹安置在心脏深处。
冬月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堀川长大的样子，倒不是她不满堀川少年的样子，她只是觉得不公平。付丧神的外貌并不随年岁改变，对他们来说改变的唯有外物，可是冬月不行，她会长大会变老会从小姑娘变成老婆婆，她所有的一面全展示给这个她爱的男人了，可是她只能看到他少年的一面，多不公平。
“堀川你要是能长大就好了。”
冬月侧着身一眨不眨盯着堀川右眼，堀川笑了一下，慢慢地顺着冬月弓起的脊骨抚摸，撸得冬月喉咙咕噜咕噜响。
“残念呢，要看着你变老。”
“啊啊这可真是对不起，要可爱的堀川酱对着一张老脸什么的。”
冬月沉默一下笑说。
“我可以理解为您的无心之失吗？”
“当然啊，肯定不是故意的。”
“也是。”
堀川闭了嘴不再多话，两人之间就安静下来，至于冬月她暂时找不出话题，干脆蜷着抱住堀川睡了。难得像个孩子一样赌气（在堀川面前挺常见的），稍微被恋人纵然一下也没关系？反正、反正堀川一定会原谅的啦！
冬月拥住腰的手微微使力。
一瞬间被伤到了她才会不说。
算上本丸与现实的时差应该是平安夜。冬月掐着手指，叹口气。
“好——无——聊——”
然而也没人回她，堀川出阵、留守的在休息——前那阵忙的够呛想着也给大家放个假就没安排近侍。
啊啊寂寞得要死了。
冬月咬着笔，盯了公文半响还是放弃地推到一边。
明天补好了，今天根本看不进去。侧着头对着窗口，为了与现世贴切特意换了雪景，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唯有压在雪下的樱树和屋顶透出点黑褐的底色，再远些的就看不清了。冬日不同其他季节一般吵闹，夏日的蝉鸣春日庭院鲤鱼击水声秋日落叶摩擦沙沙飘落还是打闹闲聊的话语都遥远的好像另一个世界，疏松的雪层吸收了杂音，能听见的只有体内血液流动的沙沙声。
心意也好声音也好，因为没有传递的介质所以在抵达这个屋子一样小的星球前就消失了。
在太阳升起前我要赶去看第44次日落。
“人生要积极向上啊少女！”
拍拍脸颊，冬月给自己打气，顺手拿过手机刷刷动态看个番——朋友圈微博twitter空间是被恩爱狗占领了吗手动再见。
明明只是猜离开了这么一小会儿……呜呜呜她不管她也想和堀川两个人窝着暖炉甜甜蜜蜜好吗！冬月觉得自己伸向归还扎的手蠢蠢欲动。
“唔？电话？谁啊……莫西莫西~”
“冬月亲亲好久不见么么哒！”
“诶？！”
欢快的女声带着一贯的跳跃，光听就可以想象女孩子比出双指横在左眼的俏皮模样。冬月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她反应过来后只觉得手机出了问题。明明通知领工资的电话都比这家伙打电话来的几率要大？！
“超失礼的哦冬月酱。我也是有在想你的好吗，虽然时间不多就是啦~”
“说出口了啊……倒是你一如既往的直接啊哈哈。那找我干嘛？”
“唔——保密啦保密！等亲亲签收了包裹就知道~☆大概再过一两个小时就到了？”
“你还真爱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冬月扶额，电话那头已经换了人，同样是少女的声线，但更平稳也更注重吐字清晰不疾不徐。
“式神不时抵达府下，劳烦冬月桑接收了。”
“嗨，让你费心了。”
“无事，听说了你的事A很担心，这能让你开心些就再好不过了。”（电话背景音：“喂喂明明是我的主意？”）
“啊这样——”不自觉地笑起来，A总是咋咋呼呼的，但是关心朋友也会是发自真心，冬月突然有些期待起来。想来这一天也不至于那么坏。
外面飘起雪，一片两片的纷纷扬扬落在地上房上，因为没有风所以就连下雪都分外安静，好像降下来的是棉絮做的雪片。
和B打过招呼挂了电话，冬月还没那么不知好歹打扰小两口的假期——A和B同为女审神者还能走到一起也不容易，中间经历的分风雨雨冬月知道一点，所以再不看好她也尊重并从朋友的立场珍惜她们相处的每一秒。
她把手臂遮住眼。
“……大家都要幸福啊。”
式神送来的东西相当微妙——毫无疑问这是个充满灵力的道具，估计在万屋也是属于珍品。但是这种鸡血石雕的、通红一片刻满符咒的玩意儿一个不注意可是会被当成诅咒物丢掉的哦？
冬月按下额头的十字，默念冷静冷静要冷静。好巧不巧又来一通电话。
“给你三分钟我需要一个解释——”
“主上？”
冬月一噎。
“嗯，堀川，战况如何？”
“遇到些波折，不过将立马返回本丸。”
“战斗顺利但是途中有事绊住了吗……啊啊我知道了，晚点回来没关系。”
“您真爱无理取闹。”
“堀川我觉得你该改发短信。”冬月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那是夸她有气度能体谅人。“挂了，回见。”
再说真得被气死。
冬月捂着脸，手机不识趣地再次震动起来。这次是短信，A发来的，相当短——
【节目开播倒计时十秒钟~\(≧▽≦)/~】
……
玩的什么？
冬月一头雾水，没来得及回短信那个送来的礼物就炸了。
封锁着的巨量灵力骤然释放，以致于瞬间碾碎了负载物，万幸不是物体的急速膨胀也意味着没有物理意义上的冲击波，结论就是家具和房子起码是保住了。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下一刻灵力波动席卷亮红的红色粉末从桌上扩散，冬月很明显看到核心一个亮蓝的灵力光团明暗几次，接着又是一波来袭。闭上眼忍耐着暂时性的雪盲的同时，冬月不合时宜的想室内也该换个装饰了。
接下来几秒脑内一片空白。
“冬月亲亲~醒醒哦冬月酱~❤”
眨几下眼，冬月觉得自己是不是睁眼的方式不对怎么走错世界线了？
“平安夜惊喜！”
抱住扑到自己身上的人，冬月一时说不出话呆呆地坐在暖炉桌里，脚边是滚了一地的橘子。 积云的夜空不知何时清朗得只剩繁星明月，因为过于清晰细碎的发光体好像露珠一样要坠在她脸上。当然这很大一部分原因归功于冲击波推倒了墙壁加掀了屋顶，啊不过这个太煞风景。
夜空再美在今晚也注定只是块幕布，真正美得教人失神的是盛大绽放的烟火——金红的火苗倏地一下窜上天，半空撑开蒲公英绒伞一样的圆球形紫花，边沿细细碎碎的溅开一层银。紫花还没开完它上方又炸开一朵红的，也不是纯红，掺着一半的金色火绒；斜旁的更像是接骨木或满天星，细小的纯白花朵挤挤挨挨占了半片天空。
如果离得足够远，你远眺这里会觉得这座本丸俨然成了盛放各色花朵的花瓶。绿的红的黄的紫的双色的多色的半球的菊形的……烟火才是今晚夜空的主宰。
“生日快乐❤！”
“恭贺。”
“Surprise！”
“风雅之至呢主上。”
“生日快乐大将。”
“哈伊哈伊——主上生日大作战成功！”
冬月仰着头，迟迟没敢转个头去看在自己身后的人们。各色烟花印在她瞳孔深处杂糅出深红，又渐渐的染成靛色。
“主上。”
谁轻轻地跪坐在身边，捧住她双颊。
“别回头呀。”
缓慢又坚定地扭过她的脸，少年湛蓝的虹膜也印着烟火，身后的大家一下簇拥上来。
声音传不到那么我就走到你身边面对面告诉你，话语被扭曲了那我就用行动代替语言对你诉说。
不用再看第44次日落了，因为太阳升起来了。
“笑得很开心呢。”
“呜……”小声抽噎的声音。
“额，我有很多让人破涕为笑的方法。”
“呜哇——”大哭。“堀川大笨蛋！”
“我可没做错什么？”
“突然来这么一出……呜，谁、谁都会吓到哭的好吗！”
少年模样的付丧神苦笑着挠下巴。花火大会已经结束，在耗尽B小姐灵力和道具的情况下堪堪在大会将尽结束投影——是的上面的大手笔是投影，由B小姐提供灵力，将她本家神社的烟火大会3D投影在本丸直播。
虽然是A小姐牵头，他负责搞定实施步骤，但是最终实行方案也有全本丸和B小姐的份。唯独他一个被单独拉出酒会迁怒的感觉……也挺好的。堀川想了想决定趁没人的现在直球。
“那个，我讨厌您呢，讨厌到想杀死您的地步。”
“……”
冬月毫不客气踹了堀川一脚。
好吧虽然堀川的话要反着理解，意思也应该是喜欢到愿意为你去死什么的……但是刚刚心脏停止跳动了两秒哦。因为疼痛才憋回去的眼泪也快出来了。冬月瞪着眼，最后在对方笑意不减的面容上败下阵来。
“我、我也喜欢堀川。”
“还有听我说，暂时先别说话。”
说出了往日绝对不会说的，是因为得病的关系吗？还是因为理解了彼此的心意，才能那么坦然地说出来——哪怕是谎言也有确切的把心意传达给了她。或者说正因为是谎言，才可以毫无阻塞，将心意不抱掩饰地展露人前。
只要逆向理解就好，不用做困难的分辨真伪的工作需要的只是一点点耐心。
“我知道这样不应该，但是我克制不住自己……在堀川正为了克服疾病而奋斗的时候，我却因为能间接得知堀川的心意而高兴。”
会想感谢这次生病啊。
稍微能理解一点堀川的心意了，不像是之前总是摸不透你的想法，感觉彼此之间终于是我在向着堀川靠拢。
……虽然是用谎言的形式。
冬月推了推眼镜，装出冷静的样子。
“但是堀川也有错！平时笑面虎的样子根本问你怎么了只会笑，生气也好开心也好从来不跟我说，我我我也会想知道你的心情啊！明明我是你的恋人，单丝你也什么都不告诉我，一个人演苦情戏很好玩吗我——”
面对面的一个吻。
话语和心情都被唾液打湿了，想要传达的不能被传达的喜悦的痛苦的卑微的混杂在一起。
“对不起。”
柔软的黑发蹭过颊边，冬月红着脸喘气脑子里全是嗡鸣。
“我也很害怕，我怕失去你。做部下的经验我有，但是恋人……这是第一次。”
为此才会那么小心翼翼的试探，蜗牛一样探出触手触碰。
“但是之后不会了……察觉到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底线还足够的时候，贪心就不可遏制，之后请多指教了，主上。”
“堀——唔！”
“啊啊，真是两个笨蛋。”
“B？”
“没事，感慨一下罢了。回去的时候带些红豆。”
“？”
“说起来，”平稳声调不自觉带了笑意，“两人假期你要怎么赔我？”
“等等等等——”
“抗议无效，反论驳回。你是我的。”
END.
@玖-风花 生日快乐么么哒www提前几分钟，因为等下就不知道我是在床上还是在哪了……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