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

女人的脸总是冷硬的,大理石雕塑都比她柔软些。
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她就是块摩氏硬度大于三的石头。她有血有肉,全身上下的弧线都莹润匀称,其下包裹着肌理骨骼。除了那张脸上过于冷峻的神情。
很奇妙的,我经常对那巴掌大的血肉产生钢铁的错觉,又不觉得违和。也许是因为女人足够美了,以至于在她身上一切矛盾都显得如此和谐、教人浮想联翩。
哪怕同样身为女性的我也不例外。
不过这话也着实奇怪,美本就是共通的,偏生要因为性别舍弃对于己身欣赏的权利,这不是相当滑稽的事情吗?
这话我不曾对她说过,只在心里想想。因为对女人来说这着实是个无聊至极的问题。对于我们两人而言,我只需要对女人的美顶礼膜拜,女人只需要接受我对美的顶礼膜拜就好。
一清二白的关系,多么简单明了。正如同女人冷硬面容的棱角分明。
唯一让人含糊的只有床笫之欢——不在黑暗里就没法进行,对于彼此身体的热爱让我们无法在正常看见对方赤身裸体时产生情欲。
这么说吧,我们喜欢彼此的身形容貌,也完全满意对方的性格气质,至于所谓的爱——别说傻话了。

只是喜欢这种程度罢了,谁都做得到。困难的只有爱。

我这么对女人说。她正在抹眼影,指尖艳红揉散在眼角,又随着丹凤眼的走势翘起。一如沾血的柳叶刀。

混账。

骂人都是这生冷的语调。带着冰冷的铁腥气。
我也不恼,照旧安静看她化妆。 暖意融融的阳光落在被单上,热意传到身上好像刚才冷冰冰的话是我的错觉一样。
艳丽的妆容一点点涂抹在女人脸上,女人对镜子看了良久,抄起卸妆水去了盥洗室。

出门前她没来得及再化妆。我走在她旁边,看不清黑色面纱下女人的表情。教堂的鸽子从头顶掠过,珊瑚色鸽哨发出鸣叫,我应景地吹了声口哨。
突然女人停下脚步,我正奇怪就看见她眼泪珠子一样往下掉。
这是我头一次看见女人冷硬的情绪之外的东西。脆弱柔软,跟我印象里的冷硬半点对不上。我想去安慰她,想擦掉她的眼泪叫她别哭。
最后我收回手,只是默默背对着。
女人不爱我看见她其他的样子,别说哭,就连笑都是扯一扯嘴角就扭过头。本来她其他表情也少就是了。
我抬头,黑松树把阳光密密实实拦住了。

啊啊,我讨厌有太阳的天气。

我抱怨着,女人不曾理会我。她捧着买来的白雏菊一步一步往墓园里走。

有什么好看的呢。死人罢了。

我以前这么对她说,她总会嗤笑一声。这次她沉默着,不想在这个肃穆的地方嘲笑我。我耸耸肩在墓园门口等着。
别人老相识见面关我什么事。
我想着,对着晴空张开五指,又慢慢收拢。许久未接触阳光的皮肤有些刺痛。
果然什么都抓不到。
想着这样无关紧要的事,女人已经从墓园走出来,看时间她是放下花就出来了,眼圈不红看来也没哭。
我凑到女人身边,她后脚一出墓园又哭了起来。搞不明白啊,在墓碑前不哭,偏偏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哭,这到底是薄情还是多情呢?
我叹口气。又背过身。

真是。傻女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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